雅典卫城以南,狄奥尼索斯剧场以酒神的名义将城中百姓召集于此,戏剧就此而生。
在随后的漫长时光里,戏剧的权力逐渐被精英贵族收拢,从露天广场走向封闭剧院,灯光被聚焦,圈子被收窄,戏剧审美的边界逐渐高筑,艺术成为定式。
而在今日,娱乐选择的多样化、人们对“体验”的渴望,正悄然重塑着令戏剧回归日常生活的土壤。
2021年,开心麻花试水演艺新空间赛道,推出沉浸式戏剧IP《疯狂理发店》,从内容创作、表演形式、剧场设置,到目标观众定位以及运营思维,均呈现出与传统戏剧迥异的面貌。
“用户思维”“开店逻辑”“数据意识”,当我们与开心麻花助理总经理、新空间主理人施卓群谈起开心麻花新空间的IP与剧场经营时,这些互联网“行业黑话”忽而迸出,勾勒出新空间之于开心麻花传统戏剧最本质的区别——
适应新一代人群的消费需求,将沉浸式互动体验、跨界内容与商业运营思维带入非传统剧场环境,探索戏剧娱乐化与普及化的新方向。
走进位于月亮湾的“疯狂理发店”,舞台不再悬置于高台“镜框”中,而是在保证表演空间的基础上无限拉近与观众的距离,从布场风格到道具使用都力求真实。而剧场本身又被设置在商场内,将戏剧带入非传统剧场,触及更广泛的路人观众,戏剧消费被无缝整合进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娱乐选项中。
受访者供图
在剧情演进过程中,观众不再是被动接受剧情的旁观者,而是案件的目击者,甚至是侦探,通过投票、互动,与剧场演员共同推进剧情发展,允许多版本结局,观众的选择能影响故事走向。
而在作品宣发环节,又借鉴了电影、电视乃至消费品的推广经验,运用跨界营销策略,如与不同领域KOL、脱口秀等的合作,拓宽观众圈层,增加剧目的曝光度与话题性。
以《疯狂理发店》为代表的开心麻花新空间戏剧,正在试图将戏剧重新拉回人们的日常生活,使其成为一种触手可及的消费娱乐。
戏剧与现代消费主义是否水火不容?如何重新找到戏剧与大众相融的接口?在此,我们与开心麻花助理总经理、新空间主理人施卓群聊了聊。
Q&A:
品牌声呐:在今天,许多商业地产将引入新业态作为为线下商业注入活力的手段,在这一背景下,开心麻花也在近两年开出了不少新空间小剧场。你们的诉求点是什么?这是否是开心麻花寻求“破圈”的一种路径?
施卓群:开心麻花的目标其实非常直接,那就是吸引新的观众群体。传统戏剧市场一直以来都比较小众,市场份额和规模有限。比如一个家庭年娱乐预算有限,即使有看戏的习惯,也通常会选择去剧院观赏《猫》《雷雨》这类经典作品,这些都是大众对戏剧的基本印象,开心麻花并不会在这类观众的选项里。
从2019年开始,开心麻花开创了“新空间”这个新赛道,让剧场进入购物中心或商业地产,我们想要变革消费模式,让看戏的体验更贴近电影、密室、脱口秀那种轻松娱乐化的形态。从2021年第一个产品《疯狂理发店》到2024年7个产品每天同时演出,从场次量、票房收入和观看人次上都实现了至少600%的增长。《疯狂理发店》已经演了近900场,剧场常客占比并不多,观众多为普通大众。
受访者供图
品牌声呐:新空间的运营成本跟传统戏剧相比如何?现在的运营状况怎么样?
施卓群:新空间采取的是固定装修模式,涉及到支付租金、设备购置、硬装潢成本,还有日常运营的开支,单个店的总体成本较之于一次性演出投入更高。
起初因市场上无类似模式,我们是采用租金形式开设。现在许多商场主动提供了优惠合作机会,但在选址决策上我们还是很谨慎,会先分析目标顾客群体构成,依据其特点来决定投放何种类型的产品。
目前,《疯狂理发店》场均收入超过 6w,上座率在演出近千场后仍然高达90%,新空间所有上轨道的产品均能实现盈利。
品牌声呐:运营新空间和传统剧场有哪些不同的地方?
施卓群:最核心的一点是,确立新空间是开店逻辑而非做戏逻辑,从用户思维反推产品思维。传统剧场是剧场为核心,等着观众自己走上门来;新空间的选址大多在商场里,路过的人都有可能变成我们的观众。
新空间每间剧场都设置有一个店长,店长承担了整个剧场的运营管理职责,比如演员的通告安排,与商场协调沟通,与后台中台的对接。与传统剧场经理角色区别在于,店长更强调用户至上,我们有质量监控机制,每日评估演员表现和观众反响,店长给出评分,如发现不足,会及时与导演沟通调整确保演出质量。
受访者供图
其次,用户思维也会影响内容制作。传统戏剧的核心是导演想要表达什么,但今天的年轻观众更期待在娱乐体验中找寻得情绪价值,因此,我们内容创作与演员选择时,侧重于互动性与观众缘,在新空间里演员与观众的每一次互动交流都至关重要,直接影响体验感。
第三点是跨界营销,吸引了多元化的观众群体。比如邀请李艺彤这样的偶像,成功吸引了一批偶像粉丝;豆豆和门腔则拓展了年轻女性观众;还有与Norah合作,新来的观众都是律师圈、金融圈的高知人士,每次合作都验证了我们的内容自信与跨界策略有效,我们敢于每季度至少进行一次大胆尝试。
受访者供图
品牌声呐:这些经营新思路在团队内部的推进顺利吗?会跟传统戏剧那套办法产生冲突吗?
施卓群:比较直观的难以适应的点是,对于演员们来说,作品是他们首要关注的焦点。但新空间的管理方式借鉴了一些互联网行业的风格,比如当我们谈论数据,分析平均票价、观众的年龄层次等等,对艺术院校出身的他们而言这些概念可能是陌生的,说服和磨合都需要时间。但这个行业如果追求进步就需要突破舒适区,勇于接纳更多外来跨界元素。因为未来的趋势,从线上到线下,不单是消费的转移,而是体验的迁移,我们需要为他们创造年轻人所需要的文娱产品。
品牌声呐:我们观察到除了戏剧表演,剧场外还有咖啡售卖、以及看到了一些美妆品牌的产品展示。所以新空间的商业模式中,除了戏剧演出外,还涉及哪些其他商业形态?如何定位这些与戏剧观众和消费形态的关联?
施卓群:新空间刚起步时,开心麻花联席总裁、上海开心麻花董事长汪海刚就判断说,新空间在传统的门票收入模式之外也要找到新的盈利途径。比如在龙之梦项目里,我们曾经尝试过咖啡厅与买手店结合。在新空间未来的规划中,我们还会持续探索用户消费潜力,若存在二次消费可能,就适配型态,比如销售商品、衍生品,甚至从小剧场里造星,发展粉丝经济,这些都可能成为新的收入增长渠道。
受访者供图
品牌声呐:在您看来,未来线下演艺还有哪些机遇点?开心麻花新空间接下来有什么规划?
施卓群:我认为未来的机会点首先在于戏剧的跨界融合,不仅仅局限于戏剧本身,而是与不同领域、艺术形式、艺人、观众的跨界,甚至跟科技融合;其次,头部品牌需勇于开拓下沉市场;最后,用户体验为王道,尊重并提供优质体验才能赢得市场。
接下来新空间在更多城市复制的步伐会更坚定一些,下一站会在北京驻演。
结语
“你介意开心麻花新空间的戏剧被人们评价为‘剧本杀’吗?”
“其实我们内部把自己定义为‘喜剧杀’。”施卓群答得坦荡。
戏剧在消费时代应属什么位置已经很难判断,“没落”“已死”的评价时刻敲打着艺术高墙内不安的灵魂。
进入消费的场域,用互联网的思维去拥抱新的可能性,让戏剧与年轻观众的连接更加直接,重塑戏剧的亲民精神,开心麻花选择先走出去。